山居歲月10 影子－apophoto煙斗客的重機日記

這段時間世界變得很紛擾，我像是睡了長長一覺，醒後才發現距離上一篇發文的時間一晃眼已過兩年多……

感謝持續來關心的朋友，前年身體出了一些狀況，詳情留待下文再述，初發生時感覺很驚恐，生活一團亂，因為突如其來，被迫放下許多緊抓的事，接案、工作、書寫都必須暫停。剛開始非常焦慮，生活像突然間被抽空，只剩一片虛空，曾在意的事也變得無關緊要。

一段時間後，才發現失去了對未來的期待，似乎也沒預期中恐怖。只是在放緩的步調中，往昔看似簡單的事，執行起來卻無比艱困，光是苦思該如何把時間填滿，就令人不知所措，常常越想越多越驚恐，像被拖入無止盡的漩渦中。

回想起那些片段，宛如牆上一大片斑駁脫落的漆。

勉強打開部落格來看，意外之中也走過了13年，人情如流水般幽緩流著，曾自以為是真誠，有時看來卻像是一種執著，或許是心中始終有所圖吧，仍貪妄著別人的掌聲，也在迎合中學會偽善。以為的無私，成了稱讚聲中的迷宮。唯一該慶幸，文字始終中性如實，會留住當下每一個念頭，隨著歲月一路匍匐。

常聽見眾人指責著，某某人當年親口承諾，如今卻背道而馳，過往心態上總不恥這樣的人，覺得那是心口不一，然而生命來到此刻，回想起過去與現今，不也一路上拋棄理念。突然間覺得，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，世間本無亙古之事，只有心仍在牢牢抓著；那些以為的不變，卻是分分秒秒改變，既然無法去暫停時間，為何唯獨對曾說過的話、曾有的抱負，要如此魂牽執迷呢？

在以為存在的永恆中，握緊之後傷痕累累，才了解到那些以為能永遠存在的東西，如愛情、親情、資產、名聲……，放眼一生來看，都只是某一刻而已，一切都是從無開始，最終也將回歸空無。曾以為生命是條單行道，最後卻勾勒出一個圓，最後必須回到起點，再如何不捨，也得鬆手。真正令讓人傷感，並不是失去，而是曾經。

兩年間，試著放掉大部分的事；和朋友聯繫變少，無心再去為功利奔波，空暇時喜歡走路、騎單車或重機，透過移動來體會當下，用呼吸感受存在，一再錯過的風景萬物，都成當下瞬間的主角，和生命緊緊相依，盎然展現於眼前，歲月像穿過一段段的隧道，不停在光明與黑暗間移動著。光亮時會憂心黑的到來，暗黑時又焦急苦尋著光，心始終不曾真正放鬆過。

一天早上，在庭院落地窗前，見到一隻大胡蜂叼著一隻喇牙，像抓到寶物般沿著落地窗玻璃拖行，遇到牆角就立即回頭，半小時之間，胡蜂不停在兩柱間來回，當有蜥蜴接近時，牠立即加快速度移動，卻始終都在繞圈。若從天來窺人，是否也和胡蜂一般，竭盡所能抓著所有，在時間與空間軸線上繞圈？

「忙」曾是一種積極表徵，在胡蜂身上，卻反映出「茫」與「盲」。當大胡蜂最終氣力放盡，決定飛離時，繞過牆角卻看見一片坦途，只見牠折返回頭，再度叼住喇牙，繞過柱子揚長而去。

去年以來，世間紛擾不曾間斷，從選舉帶來的對立，到武漢肺炎的恐懼，對工作和明日的焦慮，每天都在惶惶中渡過，對未來已不知所措，生命紛擾不再止息，切割彼此也困住人心。這世界曾經是如此的美好，卻不會永遠那般，在重新回復平靜之前，會先變得更壞和惡。唯有經過如此，未來再現的美麗，才會變得有意義。

無論環境如何變化，此刻只是生命的剎那，疾病終將會成為過去，但卻不會永遠消失，仍有太多的未知和威脅，未來是當下所累積而成，或許這是一個轉變的契機，當人們總愛以擁有多少物質來論斷人生好壞，也漠視了心靈的無限可能。人的價值，從來不是他手握多少資產，而是他領悟了多少生命，社會從小就叮嚀我們，要積極勇敢迎光前行，卻沒人跟我們說，該如何面對光停在身後的影子，它和身體緊緊相連，和光相依相存，比鏡子投射出更真實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