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已忘記是在什麼年歲,頭一次踏進教室上課,但我卻永遠記得,生命被啟蒙的第一堂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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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大年初七,世新專科的同學辦了場同學會,距離上一次參加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,對這種大型同學會心態充滿矛盾,大家畢業已24年了,都事業穩定成家生子,會連絡的始終都是那些熟面孔,那些早已失聯的同學,似乎也該像一去不返的青春,一同葬在記憶之中,人生的際遇很微妙,有些人就是注定要活在過去,留在心底的永遠是那稚氣的臉龐,一旦想起他就像照鏡子,腦中活現的是同樣年輕的自己,當新的記憶覆蓋掉舊的,那些早已妥善存好的回憶,也會逐漸開始質變,更顯迢迢往事的悵然。








不過,今年我卻很想去參加同學會,一些曾經朝夕與共的同學,太久沒見面,人生無常鄰班已有同學辭世,總有一天也會輪到我,不想再因自己的執念,在彼此心底留下遺憾,或許久久見上一面,重溫曾共有的年少,也要熟悉彼此的衰老。








當我重逢老同學的那一刻,心中感觸很深,那一張張邁入中年的臉龐,對我非常陌生,因為我沒有參與他們的改變,但在熱絡寒喧過後,又會重新接軌過去,彼此都在改變中尋找蛛絲馬跡,在陌生中探索那個曾經熟稔的臉龐,此刻的重逢,我知道不再是因為當下,而是來自過去,那是我們生命中,共同被啟蒙的一段時光。








國中畢業後,公立高中聯招一間都沒上,爸爸看我不成材,幫我報考私立的延平中學,就在考完延平的第一天,收到五專的成績單,成績沒想像中的糟,於是央求爸爸讓我去讀五專,自知不是念書的料,不想日後一再面對落榜的難堪,原本爸爸已決定延平要是再沒考上,就要把我送進惡名昭彰的「學而」補習班,那是間著名的鐵血國四班,男學生一律剃三分頭,女學生髮不能過耳,並用嚴厲的高壓方式管理,未達標準只有一個下場,就是「打」,太多落榜生在此苦蹲一年破繭而出,全都高掛前三志願,棍子原來也能揮出狀元。








爸爸聽了我的話後,拿起五專科系研究一晚,最後只答應給我念世新印刷攝影科,他是代理日本印刷機的貿易商,心想念這個或許還能承接他的工作,一個才國中剛畢業的孩子,要念什麼心中不會有譜,未來還太渺茫,只要能躲掉日後的大考,念什麼我完全不在意,就這樣,人生的第一個叉路,是爸爸幫我做的選擇。








進了世新後,學風和國中截然不同,五專前三年和一般高中生無異,卡其服、舞禁、髮禁、點名,樣樣都沒少、校內同時有高中畢業的三專生,雖然才長我們幾歲,卻多了份自信與成熟,還能著便服上課,和我們這些皺巴巴的國中畢業生相比,硬是多了份風采。我常在校園內與帥氣的前立委周守訓擦肩而過,他身旁總伴著一位穿著窄裙、窈窕迷人的長髮女生,她身上散發著嫵媚的儀態,不知讓多少人神往,那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,很想要談個純純的戀愛,但一個才16歲的大男孩,連跟女同學說話都會羞怯,根本不知該如何去開始。





﹝圖說:在學校我就常找女同學當模特兒拍照,但我不願只拍美美的照片,喜歡用鏡頭去探索容顏之外的心境,人物攝影成了我日後最主要的工作之一。﹞



於是,我買了一本當時很受女作業員歡迎的雜誌《愛情青紅燈》,並投書雜誌徵筆友,把自己描述成一個不羈的浪人,什麼專長都敢厚顏亂寫,像作曲、沉思、流浪、自彈自唱……誰知一經刊出,出乎我意料之外,信件如雪片般飛來,顯見當時曠男怨女有多少。一天爸爸氣沖沖地拿著這些筆友寄來的信來質問我,裡面還夾了一封我的成績單,成績單的信封口已被撕開,映出三科紅字,他當下氣得把我的信和貼在房內的女星海報全部撕爛,並對我破口大罵:「連這種學校都能讀到一堆紅字,不用功卻滿腦子想女人!」隔天他還差點把我扭去辦退學,直接送進軍校去管訓。





﹝圖說:當年一起上山下海拍照的同學,明宏(左起)、龍泉、小鹿、葵哥。﹞



渾噩中度過了一年級,並迷上了搖滾樂和奇裝異服,升上二年級後,接觸到攝影,情況開始有了改變(詳述於【光影人生01--攝影的源頭】),當時班上的攝影風氣很盛,同學間會彼此教學相長,一有空就相約去外拍,雖然不知該拍些什麼,但總會追逐起美麗的山光水影及鄉間田陌的街影,足跡遍部北部名勝,遇到連假就會往南部跑。大家都是口袋拮据的窮學生,為了省錢常搭半夜的慢火車,滿滿的人毫無座位,只能蜷在放行李的椅背後面,有時小憩有時打牌,在顛簸中消磨一夜,隔夜就擠在蟑螂橫行的小旅社,或是去同學鄉下的老宅。晚上我們一群人總是夜半拿起啤酒對飲,聽著李壽全唱的《張三的歌》,想著浪跡天涯的豪氣,幾個踉蹌的少年,在酒酣耳熱的喧嘩中,享受著無肆的年輕,沒人會去想到明天會如何。








彼此雖像最親密的戰友,卻也是最大的競爭者,因為我們所拍的照片,最後都會參加同一個校內攝影比賽,大家常私下專研技法,不斷精進自己的攝影功力,也會不吝惜互相分享,彼此在亦敵亦友中成長。記得當比賽屆臨時,大家好整以暇全力衝刺,截止前一天我幾乎都在暗房中熬夜。但隨著成績揭曉後,士氣卻陡然滑落,同學們都紛紛拿到前三名,只有我徘徊於入選邊緣,這給我打擊很深,也懷疑起自己的能力。








有一次,我終於拿到了黑白組第三名,照片內容是拍一對從小就認識的瘋母女,街坊都稱那婦人為「肖驢仔」,自我懂事以來就見她常出沒於街頭巷尾,不時還會追著小朋友跑。她是父母拿來恐嚇不乖孩子的對象,那天正好在試一隻剛買的長鏡頭,走著走著,走到她住的那片違章區,意外拍下她們母子的身影,洗出照片後也就一直擱在抽屜。





(圖說:肖驢仔住的大型違建,坐落於台北光復南路上,拍照後沒多久已拆除,該區是目前是全台房價最貴的地段,違建是很多像我這樣年歲的人,童年中難忘的記憶。)



當初會拿這張去參賽,是有天我去找住萬華的同學阿柏,他家在當地是開旅社的,走進裡面龍蛇雜處,有花枝招展的小姐,還有刺龍刺鳳的流氓,阿柏領我穿過一堆橫眉豎目的人,旅館頂樓某間房就是他的臥室,雖然他在這樣的環境成長,但是他身上卻充滿正義感,並一心嚮往日本文化。閒話家常後,我把當時拍的一些照片拿給他看,並請他給些建議,只見他不發一語翻著照片,最後把目光停在那張肖驢仔母女的身上,並仔細端詳了許久。半晌,阿柏才開口說:「這張有蛻變的時代感,社會底層那種無奈與無助,這會是時代中經典一幕,你要不要我幫你寄到日本去參賽,我保證它會得大獎的。」








他的話讓我詫異萬分,因為我不覺得那張有多好,至少它一點都不賞心悅目,離開他家後,我走進燈火通明的萬華夜市,冬夜中盡是形形色色的人,街上小販扯開喉嚨努力叫賣,在他們眼神中,我突然明白阿柏所說的那種無奈,這是我之前不曾注意過的事。公車到站後,我一下車就見到光復南路上當時剛開幕不久的麥當勞,店內大排長龍,以當時的物價來算,一個漢堡算是天價,店內卻充滿等著買漢堡的人。我繞過亮麗的店門,走進旁邊的暗巷內,前方是一片漆黑,那是一大片千瘡百孔的違建,沒多久我又看見肖驢仔,她正在翻攪鐵桶中的餿水,原本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畫面,當下卻像觸電般全身起雞皮疙瘩,在相距不到三十公尺的地方,我目睹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



(圖說:肖驢仔有次偷菜被菜販當場抓住,她哭哼起一首我聽不懂的歌謠,後來才知她是流落都市中的原住民。)




(圖說:違建拆掉之後,沒有人再見到過肖驢仔,也不會有人關心她去了哪裡。)



對一個從來沒賺過一塊錢,吃、喝、用都是跟家裡伸手要的學生,什麼是社會的真實我並不知道,家裡也沒讓我明白過,但當晚所見的景像,卻在我睡前出現從來不曾有過的困惑,肖驢子是來自哪裡?她發生了什麼事?為何會有個智障的女兒?她的父母和親人呢?又為何會淪落於此?這些問題一直在我腦中盤旋不去,但那一層層從小呵護著我的雲霧,開始慢慢的散去,朦朧中出現一座人間的輪廓。





(圖說:全台時尚的中心,台北東區街頭。)



那天之後,我像是出了一場麻疹似的,鏡頭不再對著美的事物,相機成了我的雙眼,讓我去看社會黑暗的角落,去尋找風燭裡的人性。於是我開始拍攝底層的勞動者,流浪漢、拾荒老人,更常於半夜三更,手上夾著一隻煙,就把相機掛在胸前,於無人的街上徘徊著,並計畫拍起台北老舊的聚落,四四南村、林森南路旁的大型違建、原大安公園內的建華新村,也開始在廟會中出沒,或是翹課搭上慢火車,去一個陌生的鄉間,尋找人與土地原始的關係。這些拍攝的影像,都和上課教授的內容不曾有過交集,卻成了我另一門選修課,入鏡的人都是我的老師,他們用生命之姿,教我看見社會的真相,學習無法閃躲的悲歡離合。





(圖說:在荒廢的東勢火車站拍到的榮民,也讓我關注起榮民議題,出社會後進入媒體,前後曾造訪過三間榮家,看到大時代中血淚的故事,日後會以專文刊登。)



相對於對上課的態度逐漸消極,我對攝影卻是求知若渴,課餘時間不是去拍照,就是去書店翻進口攝影書,觀摩國外名家的作品,看遍大小的攝影展,每天花最多的時間多半在暗房(詳見【煙斗客07--我的第六座黑宮】),為了能順利夜拍,不斷實驗各種沖片及放相的增感方法,經常夜半進去暗房,再踏出來已是破曉。有時上課太睏,就到學校附近二輪戲院睡個半天,但我總會在考試前加緊讀書,讓成績不再出現紅字,這是我唯一能對父親交代的事,他對我放棄印刷卻只顧拍照很灰心,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和金錢,嘲諷我日後頂多開間小相館,要如何功成名就甚至養家活口?其實心中一直有句話想對他說:「人生的第一個選擇你已幫我決定,但至於該怎麼走下去,這次我要聽自己的心。」








專三之後,同學陸續開始談戀愛,看著大家出雙入對,心中難免遺憾,但當時心情很矛盾,因為拍照的時間已不夠,還得兼顧課業,哪來多餘的時間經營感情?再說,戀愛可能會讓攝影因而中斷,因此縱然心中有愛慕的對象,但也只維持著手寫通信的方式,卻因此發現,把信投遞之後的等待,是一種神奇的感受,會把所有感官都放大,對事物的觸感更纖細,莫名的感動會更滂沱,在提筆的書信內,努力學習用文字表達感情,不足之處就開始找書讀,那段時間大腦像一塊海綿,囫圇吞棗吸收各種知識,哲學、名著、小說、散文,一些以前無法描繪的感受,都能在閱讀中找到詮釋的意境,原來思念的能量,竟會是如此的浩瀚。(詳見【關於愛情03--秋天的味道】)。








民國75年,社會爆發了一件令人震驚的「湯英伸事件」,一個念嘉義師專、品學兼優的18歲曹族青年,在校是個優秀的學生,不但運動細胞好,能寫一手好文章,還會譜曲寫歌,後來因為義氣替同學頂替抽菸,被記過面臨操退,才辦休學回到山上家中,因不忍父母辛苦賺錢想貼補家用,留下一張字條後就北上找工作,到台北才短短不到九天,就犯下一家三口滅門血案,令全國譁然。








這個事件引起我高度注意,因為他年紀和我相仿,一個原本如陽光般的大男孩,竟會鑄下如此滔天大錯,於是我收集了許多此案的簡報,在法理上湯英伸固然有罪,但卻也赤裸暴露了社會的扭曲。漢人用蠻橫輕蔑的態度,用自以為是的文明去壓榨和凌辱少數的民族,我沒看見到文明裡的包容,卻見到野蠻的以暴制暴,那時我才驚覺,這個看似光鮮的都市中,不但有著極權的法制,蠻橫的權力,兩極的貧富,階級的剝削,居然還有種族壓迫。這事件開啟了我生命中另一扇窗,從此以後,我就鮮少和同學一起外拍,反而拿起相機兀自走入原住民的部落中,去看那個我不曾知曉的世界。








隨著去部落的次數增加,缺課的時數也越多,對原住民的感情也越深,隨著認識朋友的增加,部落宛如另一個故鄉,愛上他們的樂天,也愛上他們的豪氣,和那份自在與知足,在投射的感情中,自己也彷彿是個來自部落的人,感受著他們在現實中的屈辱與悲傷……





(圖說:在一些偏遠的山地國中,人口販子於畢業典禮當天,囂張的把車停在校外,直接誘騙少女上車前往販賣。)



隔年,湯英伸死刑三審定讞,多位文化精英連署奔走,希望總統蔣經國槍下留人,但最終湯英伸還是被槍決了,他成了台灣司法上最年輕的死囚,殺了他的不是司法的槍,而是社會扭曲的價值。後來又爆發援救雛妓遊行,揭露出漢人大量販賣原住民少女到娼寮的真相,遊行那天,部落的村民站在華西街巷中,望著深鎖的鐵窗哭喊著失聯少女的名字,窗內窗外僅一牆之隔,卻像最遙遠的兩極,空氣間迴盪著一股無法抑止的淚與慟,成了一篇篇痛徹心扉的故事,這給了我的衝擊太巨大,決心要把在部落中聽見少女的故事,寫成一篇小說,也決定親身走進華西街內,去看看那些受苦難的姊妹。(詳見【關於愛情05--風中的花辦】)。








專五時,社會起了劇烈的震盪,人心開始思變,人權意識覺醒,黨外勢力開始做大,他們率領民眾走上街頭,對抗長期高壓的政權,時常爆發街頭喋血事件。學生不再沉默,台大學生李文忠(前立委)因自由之愛事件被退學後,台大校內民主崛起,學生代表林佳龍(現任立委)則帶頭質詢台大教務長,要求學校教授治校,並要教官全面退出校園,政大也出現地下刊物「野火」,對不合宜的體制提出針貶,星星之火開始燎原,我和同學方岳覺得機不可失,校園運動都是由這些高等學府在衝鋒,我們專科生向來都被歧視為二等知青,彷彿只知打架、泡妞、混舞廳、追求膚淺的次文化、對國家民族社會議題麻木不仁,於是我們決定要來辦第一份專科生的地下刊物,向以培育新聞人員自豪、卻長期箝制學生言論自由的世新編審制度開砲。








我們先去學運發源地台大「大學新聞社」拜訪取經,受到他們的熱情接待,並撥放一些影帶給我們觀摩,由於方岳一人獨居,於是經常到他家徹夜長談,連該如何派報而能不被發現都構思好了,但我們面對兩大困境,一是需要更多的人來參與編務,但這是要冒極大風險的,因為一旦被抓到可能會面臨退學,另一個問題是需要資金來支付印物。








於是,我們去拜訪近代史李筱峰老師尋求協助,他耐心聽完我們的訴求後,面露難色的說:「情感上我支持你們,但實質上卻無法幫你們,因為我是學校請的老師,何況世新的學風已經很自由,你們知道校內有多少老師,都是別的學校不敢聘任的黑名單。更何況校內有許多職業學生,連我都會受到監視,要不被人查覺是不可能的,你們不到一年就要畢業,不值得就這樣任性賭上,安份的把書念完,把這熱情留到出社會後吧!」








離開老師的辦公室後,像洩了氣的皮球,隨著畢業時間的接近,這件事就這樣在心中沉默。幾年後,爆發萬年國大事件,出現台灣史上規模最大的「野百合學運」,逼得執政當局修憲廢除國大,當時許多參與運動的人,都成了日後的執政成員。在那個噤若寒蟬的年代,我們都曾有機會當個先驅,只是錯過了行動的契機,這樣的遺憾至今還留在心中。








畢業那學期,總統蔣經國病逝,全國陷入一片哀悽,在他病逝前一年開始權力下放,陸續解嚴、開放報禁、黨禁,連光復以來的校園禁令,也都陸續鬆綁,不再有人會因辦舞會而被抓進警局,被教官用尺丈量頭髮,被抓到抽菸記大過,流連撞球店被抓去管訓,或因課業差而被鞭打。說來諷刺,這些我們曾夢寐以求的變革,在解禁的同時,人心卻因長期的壓抑,沒有開放的胸襟,反而像匹脫韁的野馬,學生從民族意識中解放,標榜個人主義時代,心中不再有壓抑與鄉愁,不再關心嚴肅的議題,用力甩開舊社會的包袱,卻轉向個人特質的展現,追求官能、新潮、逸樂的新價值,六年級以後出生的人,雖才和我們相隔幾年,卻更像活在不同世代的人。








畢業前一年,很多低年級的學生,已染著一頭金髮來上課,他們不需背著道德枷鎖,變的樂觀、豁達、開放,追尋個人的感官與享樂,他們有個全新的代名詞,叫「新種族」,而我們五年級末段班的人,成了世襲傳統的最末代,卻也難逃新時代的巨浪衝擊,成了新舊世代中的邊緣人,大時代的斷層,也讓我們徬徨無措.....





(圖說:在部落常去睡小朋友的家,晚上大家都蓋同一條棉被睡覺,其中一位孩子志偉對我的相機充滿興趣,於是把相機拿給他並教他如何對焦,他拍下此影像的幾年後卻突然的辭世,在我心中留下一個永遠的遺憾(詳見【煙斗客09--約 定】)。)


在世新的最後一堂課,老師把時間留給大家發揮,我舉手要求上台發言,把原本胎死腹中、要發表於地下刊物發表的文章,化文字為語言道出,整整發表了二十分鐘,從單一的教育價值,到學生對社會的漠然,及日益沉淪的感官,都做了一番沉痛的疾呼,最後我是這麼說的:「從小以來,我就不是父母心中的乖孩子,也不曾是老師心中的好學生,我最讓大家失望的,是不符合他們框架中的期待,我必須承認自己的確是個問題學生,但我卻從來不曾製造過問題,而是一個發現問題的學生。」

話畢,獲得同學的熱烈掌聲,我噙著眼淚走下台,那年我20歲,正式揮別了這世新的五年。








人生有很多階段,在世新的這五年間,我從16歲的少年變成20歲的青年,這段時間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堂課,它啟蒙了我的觀念,我拍下了上千張的影像,走過一百多個鄉鎮,看見許多在暗處熱烈生活的人,這堂課教了我太多事情,奠定了未來面對世界的態度,最終還是辜負爸爸對我的期待,任性地走向自己的道路。當年課堂上老師教的東西,早就全還給學校了,但這堂選修課,卻在我生命中留下許多未解的困惑,值得我用一生去釐清。








再見到當年一起上這第一堂課的同學,我們曾朝夕與共、一起迷惘、一起悲喜、一起狂狷,共有的年輕,已成漸白的兩鬢,當年刻苦拍照的同學,也都成了各領域卓越的影像工作者,這堂課雖艱澀,大家也都一起熬過來,在有限的未來中,只剩忘年的情誼,不會再響起上課鐘聲。






(影像‧文字/陳建仲)










Ps.僅以此文,獻給年輕學子,請珍惜各自人生的第一堂課,它帶給你未來的影響,會超乎你當下所能預期,請把握第一個築夢的時機,無論將來際遇如何,它都會是人生最珍貴的事,


本文所有黑白照片,皆於我人生中的第一堂課(17-20歲)時所拍攝,許多影像是我不曾發表過,已壓在櫃中超過二十年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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