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終於收到出版社寄來的新書《文學心鏡》,迫不急待從紙箱中取出.....

心情卻跌到谷底,因為黑白照片的濃度不夠,效果大打折扣,我翻了一下就先擱一旁,一路跑到音響室內,放上一張貝多芬七號交響曲黑膠,大聲的讓音樂洗滌體內的失落。

每一個拿相機的人都有一個夢,希望能成為國際矚目的大師,但我這個夢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碎了,一方面知道自己資質不夠,另方面也並不想成為那角色。十幾歲時迷戀作家陳映真寫的小說,喜歡他勾勒社會底層的寫實,更愛他在動盪社會中找到的人性,他的一句話深深影響我日後的觀念,他曾說過,好的創作,要能讓大多數人都感動。我還記得他曾說過,第三世界有些國家,人民很多都是文盲,但他們卻熱愛文學,因位大家會用聲音朗誦詩歌,讓感動一同分享。

能出版一本讓普羅大眾看得懂的攝影集,成了我拍照的重要目標,因此我的書,開本要輕薄短小,方便攜帶翻閱,外觀要簡樸,不需精裝的外皮和高級的紙張,最重要的是售價一定要低,之前的《角落映像》和這本《文學心鏡》都抱持相同的理念。

雖然我希望壓低成本來做攝影書,但對影像的品質卻自律甚嚴,很多照片都是親自在家中暗房放大,就算只有一點點瑕疵,我仍不會妥協,一定要一而再地將照片放到該有的色調才罷休。但此次卻因印刷色澤讓整體效果打了折扣,一方面很自責未盡監印之力,一方面也深愧於花錢買書的人,但木已成舟,怨嘆也改不了事實,只希望一些始終支持我的朋友,在買這書時記得我在旁至上最深的歉意。



本書收錄了我拍過的71名作家,每位作家影像都搭配有幾百字的拍攝心情與對該作家的觀感。在完成之際,書中已有多位作家已辭世,更顯影像的珍貴。已和出版社商量好,會在blog中每兩日刊登一位作家,獨厚在此給我鼓勵的許多朋友,先後將會刊登十位。再請有興趣的朋友,上各大書店或博客來去選購,折扣完應該兩百元上下吧,裡面卻有我18年的青春。

以下將先在此先提前刊登6月號聯合文學雜誌的上我的一篇文稿「人像誌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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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人像誌」─看見‧人像

拍攝人物,到底是興趣,還是工作,我似乎一直沒去深思這個問題。藉著即將出版的《文學心鏡─作家印象》,是該認真來面對這個問題了。

80年代初,我剛學攝影,那時攝影是我在校的專業科目,但因家境不寬裕,省吃儉用才勉強湊出一台相機給我。就這樣,我拿著相機,成天四處亂拍,不知該把焦距對在哪裡,直到有一天,在光復南路上的春之藝廊,看到謝春德的攝影展「時代的臉」,他用巨幅照片呈現許多文學家;鏡頭下的人不是美的,是憂鬱的,是一種和靈魂對話般沉默,那一幕像烙印般,深刻印在我的心底。

於是,人像攝影就在那一刻成了我嘗試的表現方式,在苦無對象可拍的情況下,情商同學來當我的Model。我通常會拍兩款截然不同風格的照片,一組是美麗好看的當成送Model的回饋,一組是有些怪異特立的當自己的作品。有時真的無人可拍,還會瘋狂地去搭訕一些不認識的同學,懇請他們讓我試著拍攝。


(經歷了一段搞怪時期,當時愛拍一些怪怪的影像)

就這樣懵懵懂懂一路走來,一邊積極的拍,一邊則猛跑誠品書店,一看再看那些我買不起的大師作品。

就在這樣萬物具缺,獨剩熱情的條件下,啟蒙了我對人物影像的執著。

退伍後先到某家小報社工作,雖然也拍人像,但卻是政治人物、社會刑案人物,不是滿腦腸肥之人,就是面目可憎的惡棍,當時真的有些厭煩。對攝影的熱情快速萎縮,甚至對自己生命價值出現質疑。為了找回當年的我,又開始繼續尋找週遭的朋友來拍照,或許是生命歷經了一些彎曲起伏,鏡頭下的人像竟愈來愈隱晦,對光鮮亮麗的畫面興趣缺缺,專挑一些廢墟、殘柱、荒地來呈現我要的人物映像,衝突的對比與人性的荒陌,成了我對現實不滿的出口。

後來有機會進入中國時報,專職擔任文化版的攝影記者,則開啟了我看人像的另一善窗。開始接觸各式藝文創作者,像是舞者、演員、畫家、編舞家及作家等,一邊工作一邊接受文化薰陶,腦袋像海綿般,吸收了許多最前衛的觀念,也讓思想得到重要的躍進。報紙對人物影像的要求其實不高,大可用很省力的方式交差了事,但是看著幾位前輩如林國彰、鄧惠恩的專業與敬業,讓我絲毫不敢怠慢,反而因為自己的生疏,更加倍的使力,竭盡所能的將那些藝術家的身影,融入作品的精神。


(舞蹈家鄭淑姬)

那些日子,我又學會了一件事,沒有靈魂的肖像無法動人。

後來會對「文字作家」這一個類群的人物特別有熱情,實在是因為相較於其他藝文類別,文學對我的影響力最大,時常在讀完許多作品之後,會趕忙翻到封底摺頁想一睹作者風采,但多半看到的是一張郵票大小且模糊不堪的大頭照,澎湃的熱血與情緒頓時降溫。因此,日後採訪遇到心儀的作家,總會把握拍照的機會,試著在文字之外,捕捉心裡的想像。

人像攝影至此,已不只是工作,而是填補遺失的記憶。

民國82年,在一次專訪中拍了龍應台,她的《野火集》是年少時影響我甚多的著作,因此拍完照還特別洗了一份照片送給她。事隔兩年後,聯合文學的編輯突然和我連絡,說龍應台希望用兩年前我替她拍的照片當新書《在海德堡墜入情網》封面。驚喜之餘,也開始踏上了替出版社拍攝作家這一途。


(龍應台著作《在海德堡墜入情網》的封面照片)

作家是最不擅面對鏡頭的一群人,他們長年躲在文字的背後,視鏡頭如畏途,也因此反而比其他藝術工作者多了一分神秘的氣質。其中有一個奇怪的定律,愈是熟悉鏡頭的作家,就愈不容易拍好,深思後才發現,刻意反而造成防禦,會失去自然的樸實。而如何在最短時間內,取得他們對我的信任,是我在面對他們時,最大的挑戰。

這段作家影像紀錄一共橫跨了18個年頭,經過多次反覆取捨,決定集結71位作家影像,以《文學心鏡》之名推出第一本作家肖像集。還有很多心儀的作家,不是未能有機會拍到,就是影像本身未能掌握精髓,只能忍痛割愛,心中甚感遺憾。

這本書只是個序曲,紀錄作家對我來說是件永無止盡的事,能讓每個世代的讀者,在閱讀之餘,也能找到一個感念的身影,對我而言,不只是工作,更是興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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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特別感謝聯合文學的悔之、玉昌、晴惠、周姐、順聰、晶惠、榮芝……及所有參與此書的工作同仁,謝謝你們始終對我的支持與包容。

(文學心鏡之作家印象連載【10-1】預計將於05/29更新,敬請期待)

(攝影‧文字/陳建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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